颜宁和六位女科学家ldquo睡不好你

来源:结构生物学高精尖创新中心(ID:THU-ICSB)编辑:学妹

题图:WomeninScience论坛现场。

做这个论坛的初衷并不是要鼓励女性做科研,做不做科研是个人的选择,我想告诉大家的是,无论你做怎样的选择,一定要遵从自己的内心,一定要给自己勇气,这才是我的初衷。

——颜宁,发言于

WomeninScience论坛

6月21日,由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分子生物学系终身讲席教授、美国科学院外籍院士颜宁教授发起、清华大学结构生物学高精尖创新中心组织的“WomeninScience”论坛在清华大学举行。今年是第五次举办本论坛,与往届相比,这次吸引了来自非生物专业的嘉宾,嘉宾们在年龄跨度上也较大,既有“80后”的年轻科学家,又有80岁的资深院士。经历和年龄的差别,也让本次论坛有了更多的思想碰撞,产生了更多精彩瞬间。此次活动邀请的六位科学家分别是:陈谐:加州理工学院物理系副教授黄超兰:北京大学医学部精准医疗多组学研究中心主任,北大-清华生命科学联合中心研究员王志珍:中国科学院院士、中国科学院生物物理所研究员颜宁:美国普林士顿大学分子生物学系终身讲席教授、美国科学院外籍院士于翔:北京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教授、北大-清华生命科学联合中心研究员朱静:中国科学院院士、清华大学材料科学与工程学院刘旻昊(主持人):结构生物学高精尖创新中心行政副主任、西湖大学教育基金会执行秘书长强大的嘉宾阵容,也让郑裕彤讲堂座无虚席,参加论坛的观众既有颜教授口中的“大神”博士后(万蕊雪),更有年轻的“00后”学生,甚至还有多位奶奶级的观众到场。虽然我们的论坛名为“WomeninScience”,但现场的观众既有女性,也有数量不少的男性。这说明,对于观众来说,嘉宾分享的科研经历和人生故事是具有普适性的,就像颜宁教授在论坛上所说“我们相信每个人在他的事业发展阶段中都有自己的困惑,也都有自己高高低低的起伏”,因而可以说,这场论坛的意义不再局限于给予女性鼓励,它对于每个有志于科研的年轻人,甚至是那些不打算科研的人来说,都有聆听的意义。

关键词一:

发掘真实的自我,遵从内心

不少人认为,女性科学家从事科研会遭遇到许多困境,但在论坛一开始,几位嘉宾就借她们如何开启科研的故事告诉大家:遇到困境不可怕,重要的是遵从内心,找到自己的方向。陈谐教授和黄超兰教授的故事应证了这一观点,陈教授回忆说自己在清华读本科时,最初学的是材料学,当她发现自己无法适应材料系的课程时,主动选择转到物理学系,她也由此找到了自己擅长的方向。而她到美国留学时,最初也并没有打算当科学家,直到后来发现了自己真正适合做什么,才下定决心继续研究理论物理。黄超兰教授则是在本科毕业后先去中学当了几年教师,发现这不是适合自己的职业,于是重回校园攻读博士,最终走向了科研之路。王志珍和朱静两位资深教授的故事更是动人,因为他们在极端年代,在个人选择稀少的时候,仍能尽可能尊重自我,排除万难,努力坚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。我们可以从故事中听到,那时,她们最常听到的话是“服从组织安排”;在动乱年代,她们有一段时间无法专心读书,但最终两位教授都坚定了内心的想法,改革开放后,获得出国深造的机会,丰富了自己的人生道路。朱静教授的故事给了现场的观众最大的激励。因为时代原因,朱教授在中学时一直学的是俄语,几乎没有接触过英文。后来,她在特殊年代,在英文不好的情况下,边查字典边学英文《电子显微镜》教程,最终熟练掌握了电子显微学的理论基础和实验方法;甚至在时年40岁,已经成为三个孩子妈妈的时候,考上了国家公派的出国访问学者,年八月去美国著名的电子显微镜实验室。到美国不久,她因娴熟的技术,被美国教授推荐,应聘为学校固体科学研究中心的FacultyResearchAssociate(教师研究助理)。从这些教授的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到,作为女性,也许会面临许多外界的阻力,但最主要的是要清楚自己真正的想法,要有勇气遵从内心,而这才是前进的最大动力。就像颜宁教授所言,和王教授和朱教授当年面临的困难相比,我们现在的年轻人面对的困境算不上什么困境,“最重要的还是你的选择,你是不是愿意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”。

▲嘉宾合影。

关键词二:

不要焦虑,多做尝试

“我的导师总是说许多科学家在40岁前就做出了最重要的研究成果,他会以此来激励我们,说40岁以后就很难有成就,你们会有对时间和年龄的焦虑吗?”,在论坛上,一位年轻女生的这一提问,引发了嘉宾们非常热烈的讨论。首先,颜宁教授表示非常不赞同这一说法,在她看来许多科学家都是在40岁以后才做出了自己最卓越的成果,“的确,人在40岁以后记忆力会下降,但人也会随着年龄的增长拥有更多经验,视野也会更宽广”。而朱静教授更是给大家打了一剂强心针,她说:“我觉得40岁特别好,是做科研的好时期,这个好时期能维持到55到60岁。40岁左右一个人的视野开阔了,有了很多实践和理论的储备,如果有学生的话,又有了很多志同道合在一起解决难题的人。”几位嘉宾也认为,这样的说法虽然是想促使学生珍惜时间,但更多的是会导致焦虑,让学生不敢尝试,在她们看来,尝试并不是“浪费时间”,时间虽然很宝贵,但是当我们还没有完全决定要做什么的时候,仍然是要通过尝试来确定自己最适合走的路,并最终走下去,“哪怕尝试失败了,但你在里面学到了教训,也是有意义的”,颜教授如此说。而在朱静和王志珍两位教授看来,现在的年轻人比她们年轻时幸福许多,在他们那个年代,其实根本没有太多选择,而现在的年轻人有了更多选择的机会,应该更敢于尝试。尽管嘉宾们都鼓励大家多尝试,但黄超兰教授也提醒大家,在如今选择很多的情况下,年轻人也要提防被外面冗余的信息干扰了判断,“要有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,不能是别人说做什么好,就去选择做什么,更重要的是判断好自己的真实想法后,再去尝试”。而于翔教授则教给“选择障碍者”一个做选择的方法,“大家可以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列在一张纸上,把那些并不是很重要,不是非做不可的事情划掉,那剩下的就是你真正想做的,最重要的还是搞清楚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,再去尝试”。用主持人刘旻昊博士最后总结发言的话来说,汲取经验和鼓励非常重要,但更重要的是自我的努力和坚持。她总结了几位嘉宾想分享给大家的几条最重要的信息:我们需要构建好自我,遇到困难和阻碍时,要让自我更强大,战略上把困难和阻碍变小。遵从内心,给自己找到一个真正的目标,不要因为他人的看法而轻易给自己设限,拿出勇气来追寻自己的目标。活在当下,享受当下!“其实我也是做结构生物学研究的,颜宁老师就是我的榜样。我科研做得不错,不过自从我被任命为高精尖中心的办公室主任,负责管理和行政,可以说我是从零建立起了高精尖中心的行政体系。之后,西湖大学应运而生,很荣幸,我成为了创始执行秘书长,建立并领导西湖教育基金会的团队在做一些非常有意义的工作,当然,我们仍在持续努力中。所以,我们不太可能成为别人,也期待祝愿各位能够成就更好的自己。”

▲刘旻昊博士。

希望嘉宾们的这些宝贵经验,能给大家一些鼓励,下面我们为不能去现场的各位分享更多教授们的精彩回答。

精彩问答集锦

问题1:我想问一下颜老师,您组织这个活动的初衷是什么?颜宁:谢谢,这位同学真的不是我们的托儿。这个作为第一个问题真合适。我记得年正好有一个清华和普林斯顿大学合作的symposium(座谈会),当时我就在想,普林斯顿也就是我现在所在的系叫做分子生物学系,我们一共有40位PI(项目负责人)左右,我数了数大概有15位女性,女教授占到了1/3的比例,对比我们清华生命学院差距真的太大了(清华生命学院的女教授相对较少)。然后我想既然这些教授们恰好来中国了,那不如把美国的、中国的这些教授拉在一起,当时王(志珍)老师也来了。这就是第一次womeninscienceforum的开始!初衷是什么呢?我刚才还发了条微博,大家说你做这个活动是不是就是鼓励大家做科研?其实我想说,你想不想做科研完全是个人的选择,但是如果你想做的话,你可能会听到很多的噪音,可能会有很多的压力。大家知道我很不喜欢回答你怎么平衡事业和家庭这类问题,我不喜欢回答是因为这不应该是女性的问题,而是两性的问题。但是我说的这些问题在这个论坛上都是可以讨论的,我们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我们邀请的是处在不同事业阶段的嘉宾,你看我们有朱老师、王老师这样非常资深的教授,之前我们还邀请过博士后,这次为什么没有邀请他们呢?因为我们这次的嘉宾正好,一般6位我觉得为宜。其实我们现场也有几位非常杰出的博士后,传说中的大神万蕊雪在哪里?(万蕊雪举手)在后面站着呢。我们相信每个人在自己的事业发展过程中都有自己的困惑,也都有自己高高低低的起伏,所以我们很愿意把自己的一些经历,一些教训,一些经验分享给大家。如果你想做科研,我们可以为你提供很多自己的事例做参考,你做什么样的选择都没有关系,关键是你要遵从自己的内心,给自己勇气,这就是我的初衷。▲颜宁教授。

问题2:我想问一下六位目标是星辰和大海的女科学家们,你们在科研的过程中,您认为作为一名女性,您所遇到的障碍有哪些?优势又有哪些?

于翔:如果大家看数据的话,会发现这不仅仅是女性的问题,读博士到最后做PI的人是低于10%的,所以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,这都是一个低概率事件。

我觉得对于女生来讲特别可惜的一件事情是,很多女研究生做到第三年第四年,课题遇到困难时可能会想,要么我不做了,找个好老公把自己嫁了吧,而男生不太有这个选择。

但是如果你犹豫两年、纠结两年,并且在这两年既不努力推进课题,也没有好好干别的事情,等你想清楚了,可能错过了宝贵时间。

这是个非常可惜的事情。我自己从小就对科学很感兴趣,我读研究生的时候有一次参加学术会议,听到我的导师和其他几个教授聊天,包括比我导师年纪更大一点的老师,算是三代女科学家聊天,当时她们在说:

Whendoyouknowyouaregoodenough?(什么时候你才会觉得自己足够好了?)

然后我导师说:

Maybeyouneverknowyouaregoodenough.(可能你永远不会觉得自己足够好。)

这个是大家不断问自己的问题。我觉得每个人可以真心地问一问自己,如果确定做科研是你想做的,那么就去尝试,不停地尝试,大家都是有机会的。谢谢。

▲于翔教授。

陈谐:我相对于在座其他老师经历应该是最少的,现在是我做独立PI的第五年,年纪应该我也是最小的吧,所以我可能跟在座的同学的阶段更近一点。如果问我觉得在科研路上最大的障碍是什么?回想起来可能是我从小就没想到也没有信心我会做科研。

据我妈说,我小时候想卖饼干,没有特别远大的志向。上学以后,因为我属于那种特别乖巧的,特别听老师话的学生,成绩很好。

但是那时也经常听说女孩就是这样,小时候成绩挺好的,上了高中就不行了,所以那时我一直准备着自己上了高中就不行了。我初中的时候还很严肃的想过,如果上了高中突然发现自己有一天不行了怎么办?所以那时目标一直不明确。

在高中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很喜欢物理,不过到了大学选专业或者考虑将来要干什么的时候,还是不清楚,所以我刚进清华的时候选了材料系,进了朱(静)老师的系,上过朱老师的课。

上了两年,有一天我跟我同学吃饭,我同学在电子系,她说这个电子系的课我上不懂,我说材料系的课我也上不懂,她说那咱们转物理系吧,然后我就转了物理系,那个同学没有转。

到了物理系,我发现真的是这个同学启发了我,因为真的是每个人思维不一样,做的东西不一样,到了物理系我觉得自己学懂了。

后来被问起你到什么时候明白自己要做研究的?我说好像是到研究生第三第四年了。之前选择去MIT(麻省理工),想的是学两年然后可能转金融去赚钱,或者是做顾问,出路很多的。

后来我忽然想明白自己是要做研究的,是因为跟我同学去参加一个招聘会,然后我发现那些面试题,还有跟那些面试的人聊天后,我忽然发现这些题跟研究的思路很不一样,而且文化也不一样。

因为这两点我开始考虑也许学术圈更适合我,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一个女孩子要去做理论物理的研究,但是慢慢做着做着就发现其实也没什么,做得挺开心的。

我觉得我是一个特别幸运的人,因为我觉得自己是一个特别容易放弃的人,如果在成长的过程中遇到很大阻力,不管是家庭上的还是学业上的,如果我的老师、我的家人不支持我,我可能会放弃。我的家人一直在说你想做什么,为什么不做呢?我觉得你做的挺好的,这种支撑才让我有信心一直走到今天。

黄超兰:听了两位杰出女性的分享,我也谈一下我的经历。我的成长背景可能跟大家不太一样,我高中的时候就举家迁到香港了,所以我的高中、大学还有研究生都是在西方的教育体系下培养的,年轻的我还比较传统,觉得作为一个女生还是好好找个稳定的工作吧,那个时候高薪又很稳定的职业就是当老师。

因此大学毕业之后我就回中学母校教书了,教了四年的书后发现当老师并不是自己喜欢做的事情,于是开始开窍,开始寻找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职业,便考研进了港大读博。

我觉得对于女生来讲最大的障碍会是“timing(时机)”,我接触好多女学生,她们都会有这样一个焦虑,就是“我到了什么年龄就一定要去干什么事儿,比如谈恋爱,结婚,生子等”,这个对她们来讲我觉得是一个非常大的障碍,很多女生觉得28岁就已经很老了。

我记得在我当了四年中学老师,再进研究生院时,我也有过这个担忧,担心毕业后岁数很大了,也还没有一个工作,而且我当时是要放弃一个非常高薪稳定的职位再去做学生,不但工资没有了还要交学费,这个的确是很大障碍,我觉得家人和身边朋友的大力支持,是克服这一障碍的关键。

这里给大家的一个建议是,找寻支持,首先要克服那种“什么年龄段该干什么事儿”的心理。

▲黄超兰教授。

王志珍:我和朱老师,跟其他几位大概差了一代,跟在座的学生差了两代。我跟朱老师其实真是很有缘分,我们两个都是上海人,都在上海的同一所中学毕业,那所中学非常有名,就是上海中学。

你看我讲话有时候会说到解放前,你们根本就没这概念是吧?我跟朱师可能有很多相同的感受,我们那个年代就是男女平等的,我们长大的过程当中没有人会问你女生怎么样,女性怎么样,女人怎么样?

大家都是一样的,最多一个女同志,没有性别差异。我觉得我们新中国男女平等这方面是做得非常好,性别的差异实际上是改革开放以后才这么提的。

我们那个年代,我一直没学过英文,初中的时候念过两年俄文,高中念的也是俄文,所以学习英文是在改革开放后了,我记得当时外国语学院的吴青教授,冰心的女儿,她在中央电视台开过一个英文的广播,我就这样跟着广播学的英文。

第一次去德国的时候都已经三十六七岁了,三十六七岁才去跟人讲外国话,跟你们现在小学中学就已经开始学外语,基础是很不一样的。

我们那一代是改革开放给了我们希望,我们才有机会跟外界交流。你们今天的条件跟我们当初做实验的条件那是完全不一样的,我们当初要定一个试剂,定一个药品,定完以后,都是以月来计的,甚至以年来计。

所以大家可以对比一下你们现在的条件,真是太好太好了,我就觉得真是要好好的享受这样的一个好的机会,享受这样的一个好的教育。

朱静:我比王老师还大,在上海中学时,正好从我那一届开始不教英语教俄语,所以我是在工作后,才开始接触的英文。记得当时是边查字典边学的英文教程—《电子显微镜》,跟着收音机学了点口语。在40岁的时候,我当时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了,又考上了国家公派留学生,就被派到美国做访问学者了。

一到实验室有很重地方口音的管理者先培训我们,他们认为我们中国从来没有电子显微镜,培训时他讲的话,其实我一句都没听懂,但是我会操作啊,毕竟在国内做了那么多,所以我很顺利地通过了第一次测试。

还有一台电镜,我之前没接触过,在美国也是先进的,我用了老师8个小时的机时,通过了fulltimeuser(全时使用者)的资格考试。老师觉得,他们的博士后都还没通过,结果我通过了,所以就为我出了一个聘书。不过我心里明白,我的这些能力都是在中国培养的。

所以,尽管我主要是做基础研究,但是只要有人来跟我讨论国家有应用的材料,譬如发动机叶片、高铁的车轴等,我会竭尽所能的做一点事和提供帮助,因为,有那种情怀在心里头。

虽然做这些不能发表文章,但是心里很乐意去做这些。另外,我都80了,而且也已经退休了,实验室返聘了我,所以我还是去上班、做科研、带学生,学生们也教会了我不少。

▲朱静院士。

颜宁:刚才问我们做科研当中遇到的障碍,如果我照实说会不会又被大家说站着说话不腰疼。其实,我没有觉得有任何障碍,为什么?刚才王志珍老师讲自己的故事时,她还略过很多,比如当年她们下乡的时候到工厂干活(王志珍:我在首钢当过一年炉前工)。

包括朱老师在讲她的经历的时候,我看到她们老一代的科学家就在想,她们刚才讲的都好像举重若轻,但你们想想她们那时候是一个什么样的环境做科研啊?那才叫障碍!我们现在顶多是你自己心理上的,比如,我今天抑郁了,我今天不高兴了,我想不通了……说实在的这些算啥呀。

所以她们讲完了我敢讲了,我不觉得做科研有什么障碍,这下你们相信了吧?其实就是你自己的一个选择,你是不是愿意走下去,可能我有点好了伤疤忘了疼,也想不起以前不开心的事了,肯定有过,但是确实不怎么记得了。

所以当你想不开的时候,你就纵向看一看。为什么我一直觉得很开心,因为我一直是在按照自己的想法往下走,并没有任何人强迫我做这个,不许我做那个,所以我一直觉得挺开心的。谢谢!

问题3:刚刚听各位老师跟我们分享自己的人生经历,特别感动。我们研究生一入学,有一个老师为了激励我们,就跟我们说:历史上那些有名的大科学家,他们为人类做出杰出贡献的科研成果都是在40岁以前,你们倒数一下,自己离40岁还有多久?

所以我想问一下各位老师,抛除这些不可抗的历史因素,您是否在自己科研经历中有过对年龄的焦虑?或者有没有觉得成长到某个年龄段感觉智力是顶峰?或者说我认为应该在某个年龄段之前做出一定的成就?谢谢各位老师。

陈谐:我希望我还没到那个年龄:)我不太同意这样的说法,我觉得它会带来很多焦虑。我也听老师这么说过,比如我们小时候,老师喜欢说人如果能活80岁,每天1/3的时间用来睡觉,其他时间刨去吃饭什么的,你算算你有多少时间用来学习?没多少时间!

后来长大了才发现不是这样的,这是老师鼓励你、激励你的一种方法,但也制造了很多的焦虑。

我觉得对于在座的同学来讲,焦虑在某种程度上比浪费时间更严重。我现在的想法是人的一辈子长着呢,你该吃饭时候吃饭,该睡觉的时候睡觉,该处理其他事情就处理其他事情,按部就班的来。另外,我不觉得智力到40岁就怎么着了,这完全取决于人的精神状态和心理状态。

老师激励大家的用心是好的,但是不必过于焦虑,我觉得完全有可能在40岁之后或者是再往后做出很好的研究工作,这种例子有很多。

▲陈谐教授。

颜宁:我觉得你那位老师的知识结构有点落伍了,明显不知道睡眠的重要性。刚才陈谐说的时候我就在频频点头。睡不好的话你什么事都干不好,因为睡眠对免疫系统的重构、修复和记忆生成是非常重要的,所以我说不能自然醒的人生不值得过。

另外,在生物方面我可以信手拈来几个例子,施一公教授,他目前最重要的工作—剪接体,是什么时候做出来的?45岁以后!再比如说我的偶像BrianKobilka,他是年生人,他的第一个结构是年做出来,他得诺奖的成果是在年做出来,那么你算算,都过50了对不对?

另外我觉得,我们年龄越大记忆力可能会受损,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龄越大,记忆的存储太多了,所以更新的速度就比较慢一点。但是,另一方面,当你年龄增长了,你的联想能力,你的视野,也会跟着增长。所以,我从来不觉得,科研存在一个年龄的黄金期,至少从生物学来看,我是不认可的。

但是我们也要知道人长大了以后,就会有很多消遣,会有很多牵扯你的精力的事儿,对吧?不管男性还是女性,比如孩子的问题,比如我们中国的学而优则仕等等,这些其实都是牵扯精力,所以这并不是由生理决定的,这是我自己的一点感受。

黄超兰:接着我刚刚跟大家讲的自己在香港经历的一个小插曲:我当年教的一个高三学生,现在已经做了我母校的校长。但是跟他坐在一起,大家还会觉得我更像学生,所以首先心境年轻的话,就会看着比较年轻一些!再讲讲我父亲的故事,我爸爸早年沈药毕业是学药的,我们全家移民香港时,他已经五十多岁了。

但是,我父亲一心为了能继续自己的药学专业,就去考了香港执业临床药剂师的证,任何专业证在香港都是非常难考的,在殖民地时期,还是新移民,更是难上加难,但是他并没有因为年龄大了就放弃,而是边工作边准备了两年,拿到专业证的时候已经60岁了。

据我观察发现老外很少会考虑年龄,很少会说“我多少岁了该干什么了”。我在港大读研究生的时候,导师给了我一个和他的无机合成催化发光完全不相干的课题——研究质谱机理,属于物理化学范畴,于是很多时候我要自己解决问题,主动和自己不认识的德国的人email交流学习,所以不管有多难,但只要你想做,就一定能够做成!

我觉得你那个导师,他这样的激励方式不太对。什么叫“做40岁以前就要有成就”?怎样定义“成就”?我觉得大家去追求某一个什么成就,这种想法本身就可能有问题。因为,一个人只有知道自己想做什么,然后朝着这个方向很单纯地、很专注地去努力,就一定会取得你所要的成就感!

如果你一心只想在40岁前一定要取得有形的成就(比如金钱,地位,名誉等等),就会带来很多焦虑。于是,你到底想干什么,你对哪一个科学问题很感兴趣?哪一个创新方法你想去发展?

等等,这些东西你就看不见了,你天天就想着我如何达到“我的成就”,如何发我的什么文章,这个就是给大家造成很多焦虑的其中一个原因。

王志珍:是这样的,不要太顾虑年龄,就像我跟朱老师这一代,改革开放以后,我们最早出去的那批访问学者,都是40岁上下的人,我那时候算小的了也都36岁了,朱老师40岁,我姐姐44岁。

我们这一代人都是40岁上下才开始实际接触到西方的文化和科研的模式,但是这批人做的还蛮好的。当然,像我这样的根本说不上什么成就,但至少一直努力地在做。

此外,跟学科也有点关系,比如数学家张益唐也是在四五十岁时,才取得很大的成就,他的经历也很不容易,在数学家当中也属于高龄的了。再比如杨振宁先生,前几年他还在考虑物理学的问题,还在写论文,是吧?所以我想一定不要受年龄的影响,不要给自己设限。

前一阵在《中国科学报》上连载了年、年、年入大学的那一批人的故事,那批人当中现在当院士的好像是52位,真是挺不容易的,他们的故事非常具有可读性,现在已经汇编成一本书了,每个人的故事都非常有意思,有的人已经年龄非常大了,但还在坚持做,是吧?

所以我觉得我们这一代人,这像朱老师刚才说的,不像你们现在有那么多选择,所以都不知道怎么选了,我们那时候是没有选择的,你只能服从组织分配,你就是一颗螺丝钉,把你拧在哪,你就在哪儿发挥作用,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!

▲王志珍院士。

朱静:我觉得可能40岁是特别好的时候,是做科研的好时期,这个高峰时期能维持到55到60岁。40到60岁一个人的视野开阔了,有了很多实践和理论的储备,如果有学生的话,又有了很多志同道合的人往一个方向奔,往一个方向奔,那种感觉是非常非常好的。做研究的人,相对来说思想单纯,不复杂,没那么多事,能睡好觉。我和别人说我现在一天睡7个半小时,人家都奇怪,年纪这么大还这么能睡。我不能少睡,我一睡少了第二天就会头晕。而且我也不主张学生开夜车,只有电子显微镜排队排不过来了,而且晚上电源稳定、周围环境振动小,仪器状态好,这时学生开夜车值。平时没必要,该用的时间用好了,该睡觉就得睡觉。我再多说一句,我觉得你们在什么年纪,就该做什么事,你们跟我们不一样,我们在该做事的时候,有很多不可控因素。你们现在条件太好了,该做什么事,就要做什么事;你什么时候该拿下学位,就拿下学位;你什么时候该结婚生子,当然这个不强迫的……我80岁生日时,实验室给我准备了个生日蛋糕,吹蜡烛前不是有个许愿吗?我就许愿:希望我的女研究生们都能找到一个好的男朋友。我觉得不是说谈恋爱、找朋友、结婚,就一定会影响科研,这个我不赞成。如果国家将来幼儿园啊,各种条件的越来越好的话,这个障碍会越来越小。于翔:刚才说到年龄会影响一个人的记忆力。年龄也会影响稳态可塑性,也就是自我调节能力。我读研究生的时候,可以三天不睡觉把论文写完交了,白天睡一觉,晚上又出去玩了。现在我肯定搞不定了。人的记忆力、调节能力是随着年龄而下降的,这个是没办法的,但是就像刚才几位老师说的,你的知识面广了,你的组织协调能力也随之增强了,这些都是能力的提升。另外,从神经科学的角度来讲,我们人类大脑的突触数目,从小时候到青春期一直是涨的,青春期时有一个突触修剪的过程,导致总突触数目的下降。现在有一个理论是自闭症儿童有突触修剪缺陷,也就是留下的突触连接太多了。大家可能觉得连接越多越好,对吗?但是我们可以试着想一下,给你一个地图,要从A到B,如果这个地图特别复杂,又没有自动导航,需要的时间就比简单的地图多。因此,如果你的选择多,你在选择的过程中浪费的时间就多,浪费的精力也更多。我们大脑的重量只有五六公斤,但是大脑要消耗我们20%的能量,所以,就是我们刚才讲的,选择太多,实际上真的很浪费时间。谢谢。▲于翔教授。问题4:各位老师好,我现在是一名博士研究生,现在正面临着毕业以后找工作的问题,我想请问各位老师,您在选择合作者,包括博士研究生或者博后,您比较看重哪些特质?在男女这个方面,有没有什么差异性?比如说会不会考虑对方的婚姻状态等等?谢谢。陈谐:我知道有的老师是会考虑这些的,但我肯定不会。我相信随着大家慢慢对女性做的研究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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